與你同臺

那是一個下午。那天的會議室，就是一個課堂。坐在下面的領導、員工，是學生；戴著眼鏡，穿著花襯衫、頗有藝術氣質的，是老師。那天我們學習的，不是戰略，不是團隊，而是唱歌。記不清了，上次坐在課堂里跟老師一句一句學唱歌，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？一定很遙遠，遠得象恐龍在世的年代。未曾料想，恐龍在多年的沉睡之后蘇醒。我們竟然還有機會坐在一起學唱歌。有種新鮮、興奮、久違了的感覺。
老師詼諧、幽默，語言靈活多變，動作逼真滑稽，經常逗得學生們哄堂大笑。其言談舉止成為我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談資，可供多日回味。這是難忘的第一課。
接著上了第二課、第三課……漸漸地，生澀的曲調，變得順耳；拗口的歌詞，也顯得親切可記。這一切都源于學生們的“用功”——有空就聽錄音，歌詞隨身攜帶。某部門員工同車出差，甚至在車上分成男女兩組練唱(奇怪每次出差都有男女同行)。起初覺得別扭，終于習慣而成自然。自嘲曰：“當日讀書時若有此精神，何愁北大清華將我等拒之于門外？”引來眾人大笑。某日一學生工作之余極想哼首曲子抒發一下暢快之情，張口竟然是那句：“啊……我的……高速公路……”聽者取笑，恍然，又笑。
待得學生們個個都將歌詞背得熟透，沾沾自喜，自以為能蒙混過關時，老師卻教了一套高難度的動作。才意識到上臺表演，不光嘴巴要動，耳朵、眼睛和手臂都不能閑著，耳朵要用來聽節奏，眼睛要用來對視，手臂要用來捧花、抖動、高舉……一節課下來，學生們暈了大半。個個都不滿意，覺得節奏難以把握，動作不易整齊；對視顯得矯情，且極易引發失態的大笑，等等，大家紛紛抗議。然而老師象吃了秤砣。堅持動作是真理，少了它則動感全無。下面噓聲一片，個個叫苦不迭，只盼表演時有神仙相助，使自己不致于特立獨行于眾人之外。
接下來是服裝、鞋子，其款式質量好比食堂的飯菜，雖眾口難調，卻一定要調成同樣的口味。又是噓聲一片，各種奇妙的比喻紛紛產生。
時光如飛般流逝。很快地到了那一天，很快地就到了那一刻。
那一刻，設想中的緊張與慌亂蕩然無存，剩下的是難以置信的鎮定。那一刻，舞臺寂靜，燈光絢爛，隊伍整齊，肅然無聲。驀然，音樂響起，一切都按照排練時的程序，有條不紊地進行；一切都如夢，似幻。短暫的時刻里，我們齊齊站立，面帶微笑，充滿自豪。在屬于我們的舞臺上，在未曾被設想的人生情節里，我們同唱一首歌，以無比投入和認真的姿態，完成了這次演出。
當燈光黯淡下來，當謝幕的音樂響起，當觀眾席上人們如潮水般退去，當導演和老師與我們一一握手告別時，突然意識到，他們就要走了。曲終，人必散，竟有些不舍。換下演出服和鞋子，看著它們，突然生出別樣的留戀。還會有穿著它們的時候嗎？即使有，還會有你們和我同臺嗎，尊敬的領導，親愛的同事？
一臺晚會，已宣告結束。那首歌，卻在心里余音裊裊，經久不散。必定會珍藏著這段經歷，在日后長長的歲月里，慢慢回味。 

冰河流沙